陈远:六朝人物最多情——金陵八日小记

时间:2024-05-28 14:08:03 编辑:江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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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陈远


疫情过后,我给自己定了一个原则,好朋友之间,能见面不打电话,能打电话不通微信。人是感情的动物,需要感性的接触,而文字是冰冷的,语音也只是远水不解近渴。

老范、苏南和我,忘了怎么认识的了,但一见投缘。他们长我很多,苏南七十岁,老范六十九,我才四十六。我在他俩面前,没大没小,他们也不在意,其实他们不知道,他们于我,如兄如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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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仨,在江苏省美术馆


实际上,我们仨除了见面,平时极少联系。但,至少于我来说,觉得彼此相知。疫情三年,每个人都像是一个囚徒,我们仨,也不例外,所以在开放之后,就一直说聚聚。那时,我的那本小书《我读论语》已经进入编辑阶段,于是就说待小书出版,我便去南京拜见二位兄长。

谁能料到,当下出版一本书,在正常的流程之下,也要一年多。苏南老范还有我的约定,也就一拖再拖。最后苏南兄说,老范六月份要去西班牙,五月底,不管书出不出来,你都要来,书出了,带书来,书不出,带人来。

也算是人努力,天帮忙。出版方的朋友听我说了情况,让印厂紧赶慢赶,在我赴宁之前,赶出了一批书寄到了苏南兄那里。

于是有了南京之行。

也是凑巧,出发之前,在网上看到南京市作协副主席邓海南兄画展的消息,策展人正是苏南兄。于是我以小卖小,向苏南兄提要求:我也要!

苏南兄说:好,我来办!

苏南兄没想到,我还有其他要求。

我的要求是不搞常规的展览,就在苏南兄的工作室十九楼。隔着电话,我都能想象出苏南兄的为难,他说:我这里地方比较小,最好还是找个美术馆。

我说:关键是朋友们相聚,而且讲真话。真弄得像个展览,找些大佬过来站台,说些场面话,反倒没意思。

苏南兄和老范商量,老范说:我支持在19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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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九楼东望紫金山


于是老友相聚,又有了其他的话题。

我天天写字,作品是现成的。事情定下来之后,当天我就把作品寄了出去。

5月20日,我坐上了开往南京的列车。

16年前,我在老范的介绍下,曾赴香港中文大学做访问学者。老范知道我生活能力低下,临行前,给我写了满满两纸的“锦囊妙计”,穷尽各种问题,甚至遇到什么不能解决的什么样的情况该给谁打电话都列入其中。

16年后,当我坐上开往南京的高铁,老范还如当年一样,告诉我如何出站,坐几号地铁,在几号出口,过几个红绿灯。见面后我调侃他:现在有一个软件叫导航。他笑了笑说:我怕你不会用。他又说:我现在不开车,前两年把车卖了。

老范是心细如发的人,想必担心我责怪他为什么没去接我。其实怎么会呢。

老友见面,说不完的话。但我中午在火车上没吃饭。所以一直问,什么时候去吃饭?

他俩看看手机,说不急,时间还早。我说我饿了,中午饭还没有吃。于是下楼吃饭。

鸭鸭餐厅,一个创建于1978年的饭馆。饭馆代代相传,如今已经到了第三代。苏南兄说:我们一直吃,吃到现在,也不厌烦。我太饿,吃的急,竟然没吃出滋味。但苏南和老范说好吃,我就也说好吃。后来几天,有朋友从外地来,吃的都是鸭鸭餐厅,我发现,这家老店,吃的次数越多,就越觉得好吃。

吃完饭,上楼吃茶。苏南兄给了我一把钥匙:若有朋友来,你自己带他们过来,这里有酒,也有茶。

第二天,长三角美术家网艺术总监跟泽兄携三方印翩然而至,让我喜出望外。去南京之前,我问苏南兄,我需要准备些啥?苏南兄说:带印来,签书用。我说:到南京还要带印?苏南兄说:那就人来即可。根泽兄携印而至,原由应缘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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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摄影家戴安娜做书模


下午,当地的某部政委,苏南兄和老范的朋友,本来在扬州有事,非要赶回来设宴。早早在饭馆安排了菜单,告诉苏南兄:我若回的晚,你们先吃。有河豚,有鲥鱼,还有很多我叫不上来的菜。还没有开饮,我便醉了。

正当此时,海南兄携美籍华人,著名摄影家戴安娜同志翩然而至,戴安娜同志不但是美籍华人,还是华裔美人,责无旁贷地做了书模担当。

待到开饮,二两的杯子,一杯杯的喝。这次是真醉了。回去的路上,我跟老范和苏南兄说:鲥鱼没上。再一摸兜,苏南兄给我他办公室的钥匙丢了。他俩笑而不言。

第三天,在十九楼,老范和苏南兄把我关进小黑屋反省:以后不能再这样没有节制的喝酒了!我只能唯唯,只好诺诺。

我问他俩关于书法展怎么弄?苏南兄说:不急,吃茶。我们仨边吃茶边聊天,要不抓紧机会,就没有说话的份。我说:我想吃南京的鸭血粉丝汤。苏南说:不急。

第四天,是我的书法展沙龙的第一天。景凯旋先生来了,邵建先生来了,徐战前先生来了,邓伍文和罗建两位老师也来了,写过《林散之评传》的书法评论家路东兄来了,电影人赵刚先生来了,陈仲明先生走到半路,家中突然打来电话说家里有事必须处理,不得不原路返回,陆远兄因为有课,加上最近南大校庆,同时也是因为知道几天内必然见面,也没能来。

讨论十分热烈。我一心想听各位诗友对我书法的批评,但他们大多数人的兴趣却集中在我的小书《我读论语》上。没办法,谁让他们都是学者呢。写字在他们看来,就是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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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龙留影,左起:徐退之、范泓、景凯旋、陈远、邓伍文、罗建、路东、邵建、赵刚


那天晚饭后,老范,苏南兄和我在1912散步,那里的每家饭馆,几乎都有我们共同的回忆。老范突然翻出一张11年前的照片,是我和老范坐在先锋书店的门口,摄影者正是苏南,而当天的活动,正是陆远兄组织。回忆满满,当年有多欢喜,如今就多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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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前,老大哥史学家范泓慈祥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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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后,老大哥、十九楼楼长苏南慈祥地看着我


第五天无事。我们仨在19楼吃茶谈天。我因为主动承担了打扫卫生的工作,吃鸭血粉丝汤的要求被满足,还加了一只鸭腿!

第六天,第二场沙龙开始。海南兄来了,方政老师来了,两个南京市作协副主席,这个阵仗太大,让我战战兢兢,苏南兄跟我说:都是朋友,别紧张。顾颖先生来了,雷默先生来了,跟泽兄、宁文兄、葛牧兄还有作家修白女士……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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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龙留影,前排左起:范泓、邓海南、陈远、修白、方政、李歌今、苏南,后排左起:董宁文、雷默、顾颖、庞根泽、葛牧、晓钟


李歌今老师到的最早。

李老师的祖父李剑晨先生,中国水彩画之父,同时也被誉为中国水彩画开山鼻祖。不只水彩,李先生的中国画和油画也是别开生面。说起他的学生,那更是桃李满天下,吴冠中,朱德群,赵无极、戴念慈、吴良镛等等等等,都出自李先生门下。李歌今老师自幼年便承膝祖父于庭下,深得其髓。后来又负笈清华,拜于吴良镛先生门下。北京著名的艺术园区七九八,香港的紫荆花标识,以及衡水湖的景观设计,都是出自李歌今老师的手笔,他的作品,曾被列宾学院作为重要藏品,可是谁能想到,李老师还是中国口琴协会的领军人物!我原来也住在清华园里,可惜无缘得见,没成想,在南京见到了。心情自然激动,李老师风轻云淡:兄弟,不说这个,听我吹上一曲。不醉,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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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庆楼,李歌今教授吹口琴助兴


晚饭后我问老范和苏南兄:我今天没喝多吧?苏南兄说:今天还行。

第七天,好友马越专程从上海赶来,正在聊天,陆远兄也来了。陆远兄是南京诗友中最年轻的,但也是最忙的,学校一大堆事,都要他费心费力。我到南京的前六天,他一直没有露面,一见面,他就给了我一个惊喜:给你专门策划了一个系列讲座,中国现代大学史讲座系列,你就做首讲人吧,讲燕京。恭敬不如从命,我去!我对燕京大学的研究,始于2001年,轻车熟路,手到擒来。但毕竟有十多年没有继续了,讲的时候,多少有些磕绊,但,江东父老能容我。讲座结束后,陆远兄让我讲讲新书,我精神头一下就上来了,我讲的尽兴,他们听的入神,很多朋友从楼下来到二楼讲座现场。他们围上来问:在哪里能买到书?我说:目前还在陆陆续续上架,在哪里买我也不知道。还是马越反应快:在老陈视频号的橱窗就可以买到。原谅我在此处加个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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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过很多书,但从来没有向现在这样希望朋友们来买书。当下的出版状况太艰难了,我很担心这本书让出版方的朋友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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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点书集,我在讲座海报前


老范要为去西班牙收拾行李,这一天他不在,苏南兄带我去了南京的二号院子,说今天吃素菜。这太符合我心意了,天天吃肉,实在受不了。老范看到我们吃饭,发消息说:早知道今天你们吃二号院子,我就过去了。

第八天,我回到北京,在回来的列车上,心潮起伏,诗兴大发,赋诗数首。


其一

辞别金陵返帝京,酒阑魂梦六朝情。

料知鹭约鸥盟在,哪许此时负此生。

其二

一派天真邓海南,六朝风度吐奇谈。

今将画笔成诗笔,化作芬芳致我函。

其三

清华教授李歌今,座上欣然惠好音。

衡水湖边曾擘画,高山流水六朝心。

其四

六朝人物最多情,老范苏南我大兄。

数日匆匆言不尽,难分难舍踏归程。

其五

学书经十载,弄斧到金陵。

聆训诸师友,上楼又一层。

其六

笔下龙蛇竞,顾兄书我诗。

金陵文气盛,此乐何如之!

其七

正是河豚可食时,六朝胜景我临之。

高朋满座千杯少,饮罢琼浆又赋诗。


可记的太多,无法言尽,但再多的回忆,也不如朋友之间见一面。就像这次南京之行,有朋友从外地赶来,不能一一列举。见面,比什么都重要。





——来源 | 吾庐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