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的友谊：贾科梅蒂与矢内原伊作（四）

文/凯瑟琳·格雷尼尔

早年曾毁掉他爱情的嫉妒心已不复存在，对自由的重视是他后来排在首位的价值观。贾科梅蒂不想迫使妻子接受一个自己都不愿强加给自己的戒律。看起来，他对他们婚姻的稳定性很放心，就像他与矢内原伊作的友谊一样。事实上，被艺术家许可的这场恋情确实加固了他们三人组成的“小圈子”的友情。“我无法准确讲出我与安妮特的关系究竟给贾科梅蒂的心情、创作带来了什么影响。但他对此很高兴，这不是撒谎。他自己也说：‘根据社会习俗的统一说法。人们会嘲笑我是个可怜的被戴了绿帽子的男人，或是一个被嫉妒心折磨的丈夫，但这些偏见都很可笑。没有什么比嫉妒心更让我感到陌生的了。这种感觉会物化丈夫、妻子、情人，把人视为物那样去占用，去控制，去束缚……这是对自由最大的损害。’”

接着，艺术家补充道：“尊重安妮特的自由，这不就是爱她吗？更何况，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她选择了您，我只会高兴。您看最近一段时间她看起来多开心，这都多亏了您……我爱安妮特，难道我没理由为她的幸福而高兴吗？”

站立的裸体

阿尔贝托·贾科梅蒂

报纸圆珠笔

15.2cm x 7.5cm

约1955-1960年

即便这些话可能只是为了当时的情境而说的，但贾科梅蒂的确很珍视这段将工作与友情相结合的特殊关系。他后来写道：“我们三人的关系超出了普通认知。这场冒险超越了世界上的所有冒险，正像我们的创作，它也超越了其他一切冒险。”[1]12月，矢内原伊作被催促返回日本，他不能再继续拖延下去了。他的离开让阿尔贝托和安妮特倍感心痛，他们陪他去了机场。次日，贾科梅蒂便写信给他：“我现在在圆顶咖啡馆，面对着你的座位。安妮特回去睡觉了（我们与迭戈在塔玛丽斯饭店吃了晚餐），那时我就急不可耐地想写信给你。我亲爱的矢内原伊作，您不知道您为我做了多少事。我们的华丽冒险，并且要知道，从前天起我们只要想见面便可以自由地再见面，但这就好像您还在这儿似的。我今晚不能再写了，下次吧。您的，阿尔贝托·贾科梅蒂。”[2]

第二天，他又写道：“凌晨前我们回到家。安妮特立刻上床睡觉了，我去了画室，看了我们的创作，并开始在一张小画布上画您的肖像，尺寸在我看来是最自然的，头部比从远处看小很多。我看着您，就好像您还在那里一样。我会为安妮特画这幅肖像，再用相同尺寸画一幅给您。”[3]

矢内原伊作

阿尔贝托·贾科梅蒂

布面油画

92cm x 73cm

约1958年

多年来他们频繁通信，艺术家多次邀请并花钱让矢内原伊作回到巴黎，他十分高兴再次见到他的模特和朋友。但他们的相识对贾科梅蒂的事业而言最有意义的贡献是在1956年的早期阶段。虽然并没有让画家的风格产生重大转变，但它却是一段特别激荡的体验，拓展了他的思考范围。矢内原伊作的差异性将他带入了茫然之中，这比他和朋友或与之前的模特们之间产生的都更大，但这种间歇性的混乱是有益的。自从这位模特离开后，他再次自信地投入创作。[4]

矢内原伊作离开几个月后，贾科梅蒂从斯坦帕写信给他：“我重新做了我们之前一起创作的作品，期间我经历了所有冒险，但都不曾绝望，就好像您一直在那儿。即便我无法专门制作您的头部，但我会想到同时期做的其他所有头部，安妮特、迭戈和其他人的。在这儿，我会通过并根据我们在一起所做的创作去不停地观察安妮特、母亲、女佣、小酒馆里的男人，以及一切。”[5]

男人半身像

阿尔贝托·贾科梅蒂

报纸钢笔

17.8cm x 13.7cm

约1955年

下个月，他补充道：“自从我们一起工作，我的整个创作都被改变了。我开始创作六件雕塑，近十年来，我从没有怀着如此强烈的兴趣和热情工作，我急切地盼望明天继续创作，也急切地想画油画。”[6]

两年后，他依然激动地回忆起这个重要的时刻：“现在就好像我们又回到了1956年12月的画室，那天一切都很不顺利，我人生中第一次坐在画布前无法画出任何一条线，什么也做不出来。多亏了您，我才得以企及我必须达到的程度。这一切之所以成为可能，完全是因为和您在一起不停歇地创作了两个多月。从那天起，一切对于我来说都重新开始了。问题已不再是画一幅您的肖像，而是知道了为什么我之前画不出来。”[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