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付良
去年,“艺术在浮梁”刷屏网络。今年夏天,又一批年轻艺术家来到景德镇的浮梁县,在茶田、村落间创作,为这场大地艺术节注入活力。
放眼世界各地,越来越多的艺术正在离开美术馆,与自然发生着直接联系。除了浮梁,我们还整理了其他3处自然中的艺术景观,有在挪威森林中的雕塑公园,也有三年一度的越后妻有大地艺术祭,还有7月刚刚开放的安塞姆·基弗法国工作室庄园。
浮梁县寒溪村
摄影:奇犽
艺术在这些地方,和建筑、树木共同生长,展开一场人造物与空气、泥土的奇妙对话。
摄影:奇犽
从景德镇驱车出发,大约三十分钟,我们来到了浮梁县寒溪村。这个自古以瓷茶文化而闻名的地方,今天因艺术再次被知晓——“艺术在浮梁”2022年新展期:“四季的小时光”,刚刚在这里开幕。满眼翠绿的田野中,21件艺术家的作品藏在山间和村庄,与自然融为一体。
摄影:奇犽
8月13日是艺术节与寒溪村共创的民俗节日“溪望节”。以此为契机,人们相聚在一起,赞颂当地人整年的辛勤付出。夜幕降临时,去年刷屏网络的马岩松《大地之灯》,将再次被点亮。星空之下,与空中燃放的烟花一起,热闹迎接节日的到来。
甘莹莹《晒》,摄影:DD
90后艺术家甘莹莹,在浮梁的一处村居中,办了一场名为《晒》的摄影展。她用当地新鲜茶叶和村民的老物件,在一块老布上做了一组蓝晒摄影作品。这种古老的物影摄影法,需要在太阳照射下才能显影。最后模仿当地人自制竹竿晾晒衣服的方式,将作品悬挂起来。
甘莹莹《晒》,摄影:DD
甘莹莹说;“作品是茶叶逐渐晒干的过程,也象征太阳辐射万物的过程,茶叶留下的痕迹像火焰,更像日冕。我还在村里的石头上留下了很多植物的蓝晒,最后会把它们再散落回村里。希望表现村民对于周围自然环境的利用过程,和宇宙之间能量转换的关系。”
图源:艺术在浮梁
另一位1996年出生的艺术家时子媛,在一处民居的屋檐下,制作了一件声音装置。她告诉我们:“当地民居的屋檐下,常有家燕筑巢而居。傍晚,村中的屋顶和树丛上也会汇聚大批鸟类,发出喧闹的鸟鸣声。当地的居民们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这是他们生活中的一部分,自然与乡村的相互介入。”有感而发,她制作了用木头、金属等材料摩擦而产生“叽喳响声”的声音装置。营造出一种“超自然”的、有别于人们日常生活的奇特视听图景。“我无意间发现屋檐下还住着一窝蝙蝠。装置开启时,蝙蝠断断续续的尖利叫声,屋外隐约的鸟鸣,以及装置的声音都混于一室,作品与当地的联系也发生在了声音的相互勾连之间。”
图源:艺术在浮梁
周越在“板凳咖啡厅”里展示了一组作品。他收集来承载着人们点滴日常的旧板凳,在周围放置上泥土,和泥土烧制而成的彩色陶瓷。他说:“来自大自然的单纯材料,是在复杂成人世界里最好的表达工具。”
图源:艺术在浮梁
mafmadmaf延续去年落地的作品,制作了《亚特梁蒂斯Ⅱ》。他受到村民在水稻田劳作场景的启发,在村房中注入代表着“水”的黑球。他还与村民一起,将当地种子、茶叶、和村民自己带来的物品,放入透明小球,之后像播种一样,将透明球安插在黑色“水池”中,等待观众来发现。
摄影:田方方
摄影:田方方
俯瞰基斯特弗斯博物馆
在挪威的小城耶夫纳克,基斯特弗斯博物馆(Kistefos Museum)藏在茂密的松柏树林中,占地17万平米。今年,从4月30日到10月16日,为博物馆展览季,展厅和雕塑公园对公众开放170天。
克里斯滕·斯韦亚斯
图片来自:bmw-art-guide.com
基斯特弗斯博物馆,在百年前是家族工厂的车间。如今,它更像是一个艺术公园,拥有室内美术馆空间和户外的雕塑公园。创办者是挪威知名投资人克里斯滕·斯韦亚斯(Christen Sveaas),他既是家族工厂的后代,也是北欧最顶尖的藏家之一。近40年间,他收藏了全球300余位艺术家的约1800件作品。
扭转美术馆跨越兰瑟尔瓦河
博物馆园区中的扭转美术馆,2019年揭幕,入选2020年《纽约时报》评选的“52个必到访之地”。它是一间当代艺术的展示空间,同时也是一座桥梁,横跨在兰瑟尔瓦河(Randselva)上。
与视觉效果相反,美术馆内外实际上皆由直线组成。内部全为白色,由超过5万米长的白色松木条构成的静态漩涡,吸引人们走向中心。逐渐地,天花板变成了墙,建筑在湍急的河水上方旋转90度,墙又变成了天花板。
左上角为当时建设中的扭转美术馆,整个博物院园区因此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圆”
对整个艺术公园而言,扭转美术馆仿佛是一件散落林间的大体量雕塑,连接起雕塑公园的南北两个部分,原本呈U形的公园成为了完整的圆。
位于森林中的雕塑公园,也是欧洲最重要的户外雕塑公园之一,1999年开始打造,2005年起,每年新增一或两件作品,都是艺术家到访现场后创作的特定场域作品。
皮埃尔·于热《变种》
创作于2021年,2022年揭幕
艺术家扫描并数字化了整片森林,虚构的算法规则会让数字化环境中的树木、垃圾、动物或人发生“突变”。在森林的尽头设有一个屏幕,一台机器眼睛实时捕捉现实环境中的关键数据,并让它影响算法的“突变”。艺术家以此启发人们正视数字环境与物理环境的互相渗透。
安尼施·卡普尔(Anish Kapoor )设计的《C曲线》(C Curve)站立在原木浆厂后方河中的一个小岛上,映射出四季景观。约10米长的不锈钢表面并不平整,映照出变形的河水与树,挑战人们对周围环境的感知。
草间弥生《生命之光》,2019
草间弥生的《生命之光》(Shine for life),花了7年时间建成。草间弥生标志性的波点触角从原木浆厂磨坊的进水池中升起。这是艺术家在北欧国家最大的雕塑作品。
佩索克·塞斯提《能量-物质-空间-时间》,2007
树林中,还有一个巨大的透明容器引人关注,容器中盛放着航空材料级别的矿物油,一股向下的冲击流越来越强劲,仿佛家族工厂曾经利用的森林瀑布。
英国艺术家佩索克·塞斯提(Petroc Sesti)利用底部由计算机技术驱动的涡轮,实现了这一反直觉的现象。原生的有机力量,特别是与自然资源和水有关的力量,是原木浆厂和塞斯蒂的装置核心所在。
冬季,美术馆远景
博物馆所在的小城耶夫纳克地处亚寒带,夏秋季怡人,冬春则漫长、寒冷且多雪。基斯特弗斯博物馆因循气候,在夏季开放,冬季沉睡。到了年末,观众离去,整个博物馆又将被交还给自然。
越后妻有艺术祭三年举行一次,跨越夏秋两季,在100多个村落里,打造着一座没有墙体的天然美术馆。
莱昂德罗·埃尔利希(Leandro Erlich),
《Palimpsest pond of sky》
摄影:Kioku Keizo
艺术祭最重要的场所之一,是位于十日町市的越后妻有里山现代美术馆。阿根廷艺术家莱昂德罗·埃尔利希(Leandro Erlich)利用其擅长的视觉错觉,把美术馆中庭变成了一片纯净明朗的镜面天空,将美术馆的人与空间都倒映其中。
“Fog x FLO” Arnold Arboretum, 2018
一直以来用“雾”进行雕塑的88岁日本艺术家中谷芙二子带来了一团“漂浮着的浓雾”。它不仅会随着天气因素而改变,也会因为观众的走动而发生变化。
摄影:Kioku Keizo
名和晃平这一次的新作,带有一种凌厉的科技和建筑感。无数根密密麻麻的黑线从天花板垂直落下,在空地上形成一片平静光滑的黑色平面,远看会以为这是一根根静态固定的钢丝,走近才发现它们是一直在流动的黑色硅油。
东弘一郎(Azuma Koichiro)
《旋转的不在场》(Rotating Absence)
摄影:Kioku Keiz
东弘一郎的自行车装置,坐落于艺术祭的中心场馆之一松代“农舞台”区域。艺术家收集了几十辆被废弃的自行车,堆叠成一个可供人攀登、玩耍的公共装置。
加治聖哉(Kaji Seiya)
《Ryugakubo waste aquarium》
摄影:Nakamura Osamu
加治聖哉则将津南地区一间废弃的课室,变成了水族箱。他从当地锯木厂收集被丢弃的木头,将它们雕刻成实物大小的大白鲨、沙丁鱼和大型蜘蛛蟹,悬挂在教室中,为木头带来了新的形态和生命。
2006年开幕的“Ubusuna House”
(出生地守护神的房子)
摄影:Kazue Kawase
走在整个越后妻有地区的山路间,荒废的住宅、农舍在这个人口流失、少子老龄化严重的地区显得极为平常,但在艺术家的介入之下,这些空间不仅获得了新的视觉效果也重新焕发了功能。
马岩松 MAD 建筑事务所,
《光之隧道》( Tunnel of Light)
摄影:Nakamura Osamu
艺术祭中还有许多永久性作品,如《光之隧道》。这是中国建筑师马岩松带领的MAD建筑事务所,以中国古代哲学系统观“五行”为灵感,将日本三大峡谷之一“清津峡”观光隧道,改建成了休息和观景场所。隧道尽头,半圆的洞口被完美地映射在了水面上,洞顶铺设的不锈钢板又将洞口外的山水和天空都反射到了隧道内,模糊了隧道口与外界自然风光的边界。
这场艺术祭,并不是只为专业艺术观众所打造的艺术展览,它可以面对很多不同背景的观众,在享受自然野趣的同时,对“我们每个人改如何度过自己的人生”、“人与自然如何共存”这样普遍性的问题,发出共同思考。
Photos © Charles Dupra
今夏,德国艺术家安塞姆·基弗(Anselm Kiefer)位于法国Barjac地区的工作室庄园La Ribaute,正式对外开放。这位画家、雕塑家,把自己的艺术品放在各处,与自然共同生长,吸引了世界各地的游览者前往。
Photo: Peter Rigaud c/o Shotview Syndication
基弗初来此地是1992年,这里还是一幢废弃的丝绸工厂。他一步步开始建造自己的工作室,逐渐成为了一场对自然景观进行的令人惊叹的大规模干预。
在他 2007 年搬离这里前往巴黎时,这片地区既有建筑、户外艺术装置,又有地底暗室、隧道以及混凝土圆形露天剧场,俨然是一座占地面积达 40 公顷(0.4 平方公里)的大型艺术实验场。
All images © Anselm Kiefer
甚至在某一天,他又有了一个造隧道的想法,“我想深入地底下去。事实上,这都算不上是个想法,而是一种本能反应。”基弗在谈及 Barjac 的建造时说道。
向日葵田,Photo: Anselm Kiefer
从海外进口的向日葵种子,最后长到了 7 米多高,并时常出现在艺术家 1996 - 2012 年间的画作中;秋天种下的郁金香,在经过冬天的休眠后,在春天盛放又迅速凋落,它们干燥后被保存起来的花瓣,被基弗用在了献给阿拉伯诗人的绘画中。在他的庄园中,每件作品都和建筑、自然共同生长着。
Photos © Charles Duprat
担任过安塞姆·基弗2014年英国皇家艺术研究院(Royal Academy of Arts)个展的策展人 Kathleen Soriano 表示:“安塞姆·基弗的 Barjac 地区工作室是地球上绝无仅有的一处地方,带你窥探艺术家的头脑,走入其皮囊之下。”
Anselm Kiefer, Questi scritti, quando verranno bruciati, daranno finalmente un po’ di luce (Andrea Emo) (2022), installation view. © Anselm Kiefer. Photo: Anselm Kiefer. Courtesy Gagosian and Fondazione Musei Civici Venezia
生于1945年的德国,基弗在二战结束前几个月出生,儿时关于战争对城市和人们所造成的伤害深深刻于他的记忆中。
1971年,在经历了外出求学之后,基弗回到自己的出生地,并在随后的几年里,他的作品特别融入了德国神话的主题,他开始研究犹太教神秘主义的派系之一——喀巴拉(Kabbalah),以及像罗伯特·弗洛德(Robert Fludd)一般的喀巴拉主义者。
Anselm Kiefer:For Louis-Ferdinand
Celine:Voyage au bout de la nuit
Copenhagen Contemporary,2017
他时常因为对炼金术的吸引,而选择铅这种材料。他喜欢金属经历加热后熔化的样子。作品中时常采用的稻草,是能量的代名词,这是因为稻草的物理特性,在燃烧时能够释放热量和能量,由此产生的灰烬,能够激励新的创造物的出现,也呼应了生命的转化和循环的主题。
Anselm Kiefer,Morgenthau Plan,2012
玻璃、稻草、木材、植物等等材料都可以成为他作品的一部分,这些材料也使他的作品变得临时且脆弱,但他往往以一种使材料不被掩盖,并且最自然的形式展现,这也使作品本身的脆弱特性,与他作品所表达的主题形成鲜明的对比和冲击。
Anselm Kiefer,Flying Fortress,2010
Anselm Kiefer,Die Schechina,2010
作品中的秩序,和在混乱之间创造平衡,是艺术家创作时所重视的。他曾经说过:“如果有太多的秩序,作品就会死掉;但如果有太多的混乱,它就不会有凝聚力。”
他将传统神话、书籍作为他的主要题材和灵感来源。在艺术家的中年时期,他的灵感多数来源于文学人物,例如德国著名诗人保罗·策兰和奥地利诗人英格博格·巴赫曼(Ingeborg Bachmann)。
Anselm Kiefer, Margarethe,1981
编辑:王筱芸
责编:邓凯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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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在浮梁
基斯特弗斯博物馆(Kistefos museum)官网
克里斯滕·斯韦亚斯艺术基金会官网
——来源:一条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