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这些谣言的称谓和定语，恐怕不足以解释霍克尼式美学何以大行其道。从世界最顶尖的美术馆，到手机端的社交媒体，毫无疑问，霍克尼的图像风格都是受欢迎且被广泛传播的，即便是对当代艺术知之甚少的人，也不会对他的视觉语言过于陌生，尤其是他著名的“泳池”和“大水花”，更是让霍克尼成为公认的、最受欢迎的艺术家之一。那么问题来了，Why Hockney？为什么是他呢？

今年年初，一本叫人引颈以待的新作《春天终将来临——大卫·霍克尼在诺曼底》在国内出版，是艺术家大卫·霍克尼在疫情期间创作的。时间倒退至2020年，全球疫情进入至暗时刻，霍克尼在法国北部的诺曼底隔离期间，通过丹麦路易斯安那现代艺术博物馆(Louisiana Museum of Modern Art)分享了一幅新的iPad绘画作品。画中描绘田野里的水仙花，并附上一句令人振奋的话语：“记住，它们不能取消春天”，他鼓舞着全世界人民的精神。

更早些时候，2017年的全球展览图景里，最令人期待的展览之一，无疑是英国泰特不列颠美术馆(Tate Britain)举办的霍克尼个人艺术生涯回顾展，这既是他80岁生日的寿礼，也是全球非常具有影响力的现代艺术博物馆对其艺术地位的肯定。紧接着的一年，霍克尼在艺术市场激起“更大的水花”，其代表作《艺术家肖像（泳池与两个人像）》(Portrait of an Artist (Pool with Two Figures))在纽约佳士得(Christie's)以9,031万美元（约合6.26亿元人民币）成交，这不仅刷新了艺术家个人拍卖纪录，也成功问鼎当时全球最贵在世艺术家。当时这件作品以无底价进行拍卖，如此重要的艺术品不设立底价拍卖，算是头一遭，这进一步证明了市场对艺术家充满了信心与认可。此件作品描绘波光粼粼的泳池和双人像，皆为艺术家巅峰时期最为人熟悉的两个题材，不仅展现了池畔风景的精髓，也体现了极其复杂的人际关系，蕴含着艺术家对构图的把控，对照片精准细腻的处理和对颜色的敏锐度，令此画成为他云云作品中风格最鲜明的经典之作。

其实，霍克尼的作品市场早早就出现了攀升势头，有半数拍卖作品最高纪录是在2015年之后成交的。2016年，霍克尼逐渐在市场上找到自己应有的地位。先是富艺斯(Phillips)纽约上拍的《门》(The Gate)以700万美元（约合4,800万元人民币）的成交价刷新艺术家拍卖纪录。仅第二天，苏富比(Sotheby's)，纽约拍卖会上，霍克尼一件巨幅之作《伍德盖特树林，2006年10月24、25、26日》(Woldgate Woods, 24, 25, 26 October, 2006)以11,712,500美元成交，突破千万美元，一举成为英国最贵的在世艺术家之一，同时个人拍卖纪录很快再次被刷新。

霍克尼的市场保持坚挺，离不开藏家对他的认可，这不仅限于欧美市场。2020年，苏富比香港拍卖释出一件罕见的景物画作《三十朵向日葵》，以114,827,000港币成交（14,816,196美元），成为艺术家最高十大成交作品之一，足见霍克尼在亚洲市场的号召力。藏家们对霍克尼的热爱并非投机之举，一旦市场有其重要作品出现时，总会引起激烈竞逐。霍克尼虽是一位畅销艺术家，但其实他的油画作品十分稀缺，黄金时代的具象作品在市场流通的数量更是稀少，大多已经为美术馆所藏，这也变向稳固了艺术家的市场价格高地。同时，不论是专业人士，还是艺术大众，对霍克尼作为“最伟大的在世英国艺术家”艺术史地位的普遍认可，加上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为其颁发英国功绩勋章的加持（在此之前，唯一拥有“女王勋章”的艺术家是卢西安·弗洛伊德(Lucien Freud)），都巩固着艺术家的声誉和权威。此外，他还获得了来自世界各地不同机构的9个荣誉学位，这些都为艺术家市场的火爆助力不少。

作为一位成功的艺术家，霍克尼最大的优点在于，他总是乐意改变自己的想法，甚至推翻自己的立场，以便让自己获得完全的自由。他一直在向我们发问，也在自己的作品里回答：他是如何看待这个世界，时间和空间是如何在二维的艺术创作中呈现。他对艺术有着一种超乎常人的坚持和热爱，与其说他是个野心勃勃的风景画家，或是热衷捯饬不同媒介，不如说他就是个爱画画的人，且不重复自己。

正是因为这份纯粹，他笔下描绘游泳池的作品和一系列色彩鲜明的英国乡村景色作品令人难以抗拒，即使是备受争议的用iPad作画，这亦代表着艺术家对于笔触与线条运用的进一步思考，给我们带来的是无限风景，欢乐的颂歌。

霍克尼一直在孜孜不倦地利用时代的媒介，从常见的绘画艺术到风格独特的照片拼贴作品，从录像装置跨界到舞台布景设计，当然也包括时代最前沿的数码技术。他依旧活力十足，一直忙碌着用新方法、新观念，以及源自毕生经历的娴熟技巧，重新激活他的艺术。故而他的纸本、版画及iPad画作同样十分抢手，并也同样在2018年达到峰值。苏富比纽约促成他的纸上作品《纸泳池30》(Piscine De Medianoche (Paper Pool 30))以11,743,800美元成交，这是足以匹配其油画作品的价格。此纸本作品最高纪录保持至今。

泳池是霍克尼最具辨识度的主题之一。他总是在思考着画什么，怎么画。他不断描绘泳池，其实也是在思考着如何用绘画表现水本身，他通过各种视角和媒材对水进行实验。20世纪60年代，他创作了大量关于泳池的画作，并尝试以不同的方式呈现阳光下闪闪发光、不断变化的水面，且几乎完全使用丙烯颜料。1978年，他因偶然机缘住在他的密友、版画大师肯尼斯·泰勒(Kenneth Tyler)的家中，开始了一段新的实验。在泰勒的鼓励下，他将染料注入纸浆，压制成浸透色彩的纸张，形成了绘画、版画和造纸之间的交叉，他记录了一天中不同时间段阳光反射到泰勒家中的泳池水面上的效果，对这件《纸泳池30》作品进行了令人陶醉的描绘。

霍克尼的艺术就是在告诉我们，艺术本身是不分过程和结果的。他是个画痴，不受限于任何艺术形式，尝试着不同的媒介，这其中都饱含了他对艺术极大的热情。富艺斯拍卖行将在9月份于伦敦带来一场《大卫·霍克尼》主题拍卖，聚焦这位艺术家，从多视角和多样化不同媒介的作品彰显霍克尼迄今为止所取得的成就，另一方面，也让我们对霍克尼除油画作品外的其他媒介作品如限量版画和摄影有更深入的了解。

拍卖中一件来自霍克尼创作于1979年的作品《午后游泳》(Afternoon Swimming)，描绘了人们在泳池中游泳激起水花的场面，充气垫漂浮于水面静态的状态与游泳的人、流动的水及水花形成了对比，将动态定格在静态画面。深浅不一的蓝色与自由的弧线唤起水的起伏，是霍克尼对描绘水的实验之一，而从远景处的草坪和寥寥几笔的小树木，再到近景中的泳池，每个区域都有截然不同的笔触。在这件石版画中皆可窥见艺术家的诸多思考。

或许艺术家在上个世纪60、70年代的巨幅佳作的价格已让大部分人望尘莫及，但他的小作品不仅价格相宜，也同样蕴含着艺术家的创作精髓。我们可以把大画作理解为霍克尼在强调绘画的重要性，而纸本、限量版画或是iPad创作更像是在探讨如何展现物体的生命力，是对笔触与线条的进一步尝试和探索。

近几年，霍克尼的纸本、限量版画或iPad绘画在市场上并不多见，泳池和约克郡风景两大主题仍有着巨大的需求。例如《由粗线和细线组成的水》(Lithograph of Water Made of Thick and Thin Lines)石版画在2019年的成交价是87,500美元，而今年已突破10万美元，以近20万美元成交。

霍克尼激起的水花，让他在艺术史上留下久不消散的水波，并带来强烈的振荡。他通过不同的媒介徜徉于多个创作领域，不断提问，不断找寻答案。用他自己的话说：“我相信如何描绘事物的问题是一个有趣且永久的问题，这个问题无法解决。有一千零一种方法可以解决。不存在固定的规则。”记住，这个戴着黑框圆镜，拄着拐杖，喜欢穿颜色鲜艳的毛衣的、今年85 岁的霍克尼，就是个爱画画的人，并且，他还在画着。